木匠 - 道泽天成

[00:00.0]本字幕由AI语音识别技术生成
[00:00.52]第十九章
[00:01.52]木匠
[00:03.28]一个人在夜里敲打东西
[00:05.16]我睡不着
[00:06.36]外面刮着清风
[00:07.88]有一阵没一阵
[00:09.48]好像大地在叹息
[00:11.95]敲打声一下一下的蹦到高空
[00:14.47]又顺风滑落下来
[00:16.79]很沉的撞着人的耳膜
[00:19.39]冯桑爷一躺下就开始说梦话
[00:21.95]还是昨天晚上说过的内容
[00:24.16]他跟梦中的一个人对话
[00:26.32]他说一句那个人说一句
[00:28.76]我听不见梦中那个人说什么
[00:31.32]所以无法明白冯三说话时的全部内容
[00:34.63]有一阵冯三长时间不吭声
[00:37.11]他说了半句话
[00:38.63]突然停住
[00:39.95]我侧起身耳朵贴近他的头
[00:42.83]想听听
[00:43.71]梦中打断他说话的那个人正在说什么
[00:47.15]房子里亮堂腾的
[00:48.99]那扇糊着报纸落满尘土的小窗户
[00:52.07]还是把月光
[00:53.11]全放了进来
[00:55.03]一连两个晚上
[00:56.43]我一睡倒便感觉自己躺在一片荒野上
[01:00.0]王三做梦的身体远远地横着
[01:02.36]仿佛多少年的野草稀稀拉拉的
[01:04.92]荒在我们之间
[01:07.56]梦离他的身体又有多远
[01:10.520004]我也睡着
[01:11.64]我的梦离冯三的梦又有多远
[01:16.12]曾经是我们一家人睡了多少年的这面土炕上
[01:19.84]冯三一个人
[01:20.92]又睡了多少年
[01:23.04]他一觉一觉地沿接下去的已经不是我们家的睡眠
[01:27.28]但他夜夜梦见的会不会全是我们家以往的生活呢
[01:32.08]在那些生活将要被全部的无可挽救地变成睡梦的时候
[01:36.79]我及时地赶了回来
[01:40.07]外面亮得像梦中的白天
[01:42.79]风贴着地面刮
[01:44.47]可以赶到风吹过脚背
[01:46.83]地上的落叶吹出一两咋远便停住
[01:50.31]似乎风就那么一点点力气
[01:53.630005]那个敲打声把我喊出了门
[01:56.07]他再敲打一件我认识的东西
[01:58.630005]我必须出去看看我十一岁那年
[02:02.16]有一个木匠想带我出去跟他学手艺
[02:05.44]他给母亲许诺
[02:06.72]要把所有的木工手艺都传给我
[02:09.64]母亲问我去不去
[02:11.48]我没有主意
[02:12.6]蘸着不吭声
[02:15.2]那个木匠在他叮叮咣咣的敲打声中
[02:18.04001]把我熟悉的木头棍棍棒棒
[02:20.16]变成了桌子板凳和木箱
[02:23.12]我的影子黑黑的塔在地上
[02:25.8]像一家烧焦的木头
[02:27.64]其他的东西影子都淡淡的
[02:29.88]似有似无
[02:31.36]可能月光一页一夜的
[02:33.2]已经渗透了那些墙和树木
[02:35.8]把光亮照到他们的背音处
[02:38.70999]我在这个地方至少呆了二十年
[02:41.51]二十年前
[02:42.75]这里的月光已经快要照透我了
[02:45.63]我在别处长出了一些东西阻挡了他
[02:49.47]正跟村子静静的
[02:51.43]只有一个声音在响我听得出来
[02:54.43]是这个村子里的一件东西在敲打另一件东西
[02:58.70999]不像那个木匠
[03:00.28]用他带来的一把外地斧头砍我们村的木头
[03:03.88]声音蹭刺蹭刺
[03:05.68]像不认识的两条狗痕劲的香咬一点不留情
[03:10.6]许多年前的一个中午
[03:12.68]一群孩子围在我们家院子里
[03:15.12]看一个外地来的木匠打造工具
[03:18.12]他的工具锁在一个油黑的木箱里
[03:20.64]用一件取一件
[03:22.12]不用的原装进去锁住
[03:24.39]一件也不让人动
[03:26.88]那群孩子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在木头上凿眼
[03:30.48]把那些木棍滚锯成一截一截的
[03:32.83]摆放整齐
[03:34.27]其中一个孩子响
[03:35.99]要能用一下他的袍子
[03:38.55]其中一个孩子响
[03:40.31]要能用一下他的包子把这块木板抱平
[03:43.27]该多好啊
[03:44.75]另一个响
[03:45.91]能动动他的木盒
[03:47.59]在这根歪木头上打一根直直的黑线多好
[03:51.51]吃午饭时
[03:52.51]那群孩子看着大人们给木匠的单独的
[03:55.19]摆面馍馍
[03:56.55]炒得肉菜
[03:58.31]长大了我也想当木匠一个孩子说
[04:01.64]我也背个木箱四处去给人家做家具
[04:04.56]另一个孩子说
[04:07.28]当我们长大不知道还有没有木头了
[04:10.28]另一个孩子想
[04:12.16]我记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跟那木匠去学艺
[04:15.2]而是背着书包去了学堂
[04:18.2]那个木匠林出门时
[04:19.71]在门外
[04:20.44]等了好长时间
[04:22.24]木亲把我拉进屋
[04:23.8]忘了是劝我去
[04:25.15]还是劝我不去
[04:26.96]出来时
[04:27.76]那个木匠刚刚离去
[04:29.76]他踩起的一溜土还没有落下来
[04:33.72]那群孩子中的一个
[04:35.24]后来果真当了木匠
[04:37.55]现在他就在我面前敲打着一样家具
[04:40.88]身旁乱七八糟地摆着些木料
[04:43.51]一盏灯高挂在草棚顶上
[04:46.59]我站在院墙外的黑暗处
[04:48.91]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但他肯定是那群孩子中的一个
[04:53.91]过去多少年后
[04:55.55]一个村庄里肯定有一大批人把孩提时代的梦
[04:59.07]忘了一杆肯定还会有一个人
[05:02.72]默无声息地留下来
[05:04.96]那一代人最初的生存愿望
[05:07.48]为他一个人实现了
[05:09.48]尽管这种愿望
[05:10.76]早已经过时
[05:13.0]我没去打扰他
[05:14.88]他罗一把斧子
[05:16.2]干得卖力又专心
[05:18.52]不知他能不能听见他的敲打声
[05:21.15]整个村子在这个声音里睡着了
[05:24.28]我猜想
[05:25.12]他已经叮叮当当地敲打了很多年
[05:28.44]他的敲打声和犬吠鸡鸣一样
[05:31.28]成为村子的一部分
[05:33.64]他砍这个木头时
[05:35.44]村子里其他木头在听
[05:38.03]他敲那个卯时
[05:39.66998]他早年敲紧线已松懈的一个铆
[05:42.47]在村子的某个角落里
[05:44.35]微微颤动
[05:46.15]我从来没有把哪件活
[05:48.03]干到他这种程度
[05:50.23]面对这个年纪与我相仿的人
[05:52.71]我只能在一旁悄悄地站着
[05:55.31]像一根没用的干木头